Janisa_苏苏

孙哲平已在张府住下一年多了。
自从上次他为张佳乐挡了刺客，就被整个丞相府上上下下的人当成贵客招待。
甫一住下，孙哲平还觉得别扭，正要拒绝就被张左丞相一句话堵了回来：“整个京城都知道我张家遇刺一事，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，我们理应招待。少侠若是不受，便是置我们张家于不义之地。”
孙哲平无奈，只好应允。
这一年倒也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——张佳乐每日都从藏书阁里给他带回来几卷兵书，头几天还是原卷，慢慢到后来，就变成了张佳乐亲自誊抄的版本了。
孙哲平甚是不解，问道：“公子何故为此？”
张佳乐把厚厚一本文字放在孙哲平面前，道：“藏书阁的东西，借是可以，但总是要还的。而我抄的就不一样了。兵法深奥，孙兄还要多多琢磨方可。”
孙哲平不语。
距上次科考已经过去三年，这月的京城便又要迎来诸多学子。
张佳乐早被封了翰林大学士，此次科考任会试副考官一职，孙哲平则参加了武科。
不出几日结果便已公布，孙哲平未曾枉费三年功夫，在武科策略上得了第三，武艺上拔得头筹。被皇帝授了靖王军副将，跟随靖王四处奔波。
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。
孙哲平数年下来屡立军功，被靖王及众将士极力推荐当大将军。皇上尚在犹豫，召重臣议事。令人惊讶，大臣们纷纷表示孙哲平品性良好，为人正直，也都没有异议。
皇上遂颁圣旨，擢孙哲平为大将军，封号骁骑。
称号刚封不久，边疆八百里加急传报，匈奴有意进攻，请速派兵支援。皇上立命孙哲平带领将士数十万人前往征讨。
孙哲平前脚刚刚离开京城，张佳乐就立刻入宫面见圣上请求辞官。
“爱卿这是为何？”皇帝坐于龙椅之上，喜怒不行于色。
“臣本就无意做官，迫于祖上教诲。今孙大将军已然衣食无忧，臣也想顺从自己一回，做个商人。”
“爱卿非走不可？”皇帝眯着眼睛看着张佳乐。
“非走不可。”张佳乐答道，“这是我与孙大将军的约定。”
次日，圣旨下。
准许张佳乐辞官，念多年功劳，赐一商铺于京城。
张佳乐将圣旨摆在桌上，带上昨日就收拾好的行囊，坐上马车离了京城——往百花谷去。
数月过去，奔波劳累。
张佳乐终是到了他的目的地。
他刚要踏入山谷，山顶上传来一道喝声：“什么人！”
张佳乐不慌不忙，应道：“在下张佳乐，前来拜访你们谷主。”
那人沉默半晌，忽地从顶上跳下一个人影，稳稳的立在张佳乐面前。
“张公子请随我来。”
二人一前一后，一路无话。
张佳乐被请到正厅等候，方才那人上来看茶。
张佳乐闻了闻茶香，有些惊奇，问道：“这是什么茶？”
“公子，这是我们谷里种的花泡的茶，叫……末利。”
张佳乐点点头，道：“你们这里还用花做什么？”
“我们这里基本都是花做的物件，像花汁染布，花粉做香料，还有花瓣晒干用来填充香囊……可多法子了。”
张佳乐问道，“那你们可是靠卖这些东西为生？”
那人面露诧异，道：“公子在开什么玩笑，这些东西怎么会有人买？”
“……”张佳乐还想再说些什么，就见百花谷谷主已至，便弯腰作揖道，“晚辈见过谷主。”
两人面上一片和气，实际上却在语言中交锋。几个来回后，百花谷谷主长叹一口气，“我今后，怕是再也找不到像他那班优秀的弟子了。”
张佳乐心知谷主这是允了孙哲平入仕一事，也放缓了语气，道：“天无绝人之路，谷主莫要太过心伤。”
“我后继之人倒是无所谓有无，我是担心孙哲平。”谷主停了一下，道，“他右手经脉断过一次，虽现已堪堪恢复了八成功力……”谷主说着说着，注意到张佳乐惊讶的眼神，住了嘴，不再提及此事。
张佳乐也没有追问——他已经将将猜出事情脉络了。
孙哲平为了保护张佳乐不再受百花谷烦扰，自断右臂经脉，以此作为违反门规的代价。
张佳乐道：“我此次前来，是有要事相商……”
两人谈了良久，最终以百花谷谷主笑没了眼睛直叫侍从备下宴席为张佳乐接风洗尘。
三日后，张佳乐带着一把剑，一个人，数堆货物踏上了返回的路程。
被带上的人，正是那日领路之人，姓邹名远。被张佳乐带回来一同经营生意，主管进货及收支账册。
那把剑被张佳乐挂在墙上，凝视良久，回想着百花谷谷主对他说的话：
“哲平的状况不甚乐观，经脉一断便是武功尽失，他如此强撑数年，早已达到极限，我听闻他又出征匈奴，此次归来，无论成败都定是元气大伤，他万万不可再劳累了，否则……唉……”
“当年之事是我一时鬼迷心窍，我在这里给张公子赔个不是，哲平心地善良，你们二人前路漫漫，务必要多加小心。”
“这剑，是我前几日亲自铸成的，你替我带给他，也当做个见证。”
……
张佳乐收敛思绪，整了整衣冠，朝张丞相书房走去。